曾建平：滥吃动物为什么不道德？
井冈山大学教授、中国伦理学会副会长曾建平
由武汉首发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正在牵动全国人民的心。人们一直在追问的是，这次疫情从何而起？这不仅是流行病学专家们急于搞清楚的问题，也是全国人民好奇的问题。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1月22日上午新闻发布会上，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高福在发布会上表示，新型冠状病毒的来源是武汉一家海鲜市场非法销售的野生动物。据1月26日中国疾控中心消息，中心病毒病所在病毒溯源研究中取得阶段性进展。首次从华南海鲜市场的585份环境样本中，检测到33份样品含有新型冠状病毒核酸，并成功在阳性环境标本中分离病毒，提示该病毒来源于华南海鲜市场销售的野生动物。无疑，这又是一次“舌尖上”引发的疫情事件！国人犹记得，2003年肆虐全国的SARS病毒，果子狸被认为是元凶；青海等地流行的鼠疫与捕食旱獭有关；目前全世界流行的疯牛病、口蹄疫、禽流感、布氏杆菌病、MERS病毒（中东呼吸综合征）、埃博拉病毒等，无不与动物有关。
“好了伤疤忘了疼”，中国的俚语再次给这次疫情爆发打了一个耳光！当前的中国社会，滥吃、虐吃动物成风。仅在广州一个城市，每天就有上万只猫被吃掉；珠三角地区还是全国最大的野生动物走私集散地，每天有多少野生动物被端上餐桌实在难以估计。吃的过程中还追求刺激、新奇，什么“活吃猴脑”、“鲜炙鹅掌”、“糖醋活鱼”等等残忍吃法层出不穷。
如何看待宰食动物的道德限度？激进的环境主义者认为，不宰食动物，奉行素食主义；温和的环境主义者则认为，激进派的主张无法现实化，人们能够做到的是，不以残暴方式饲养和宰食动物。严格素食者(Vegan)认为，放弃肉食、奉行素食主义是动物权利对人的要求，也是保护动物的理想限度。正如有人不愿承认动物权利一样，更有不少人不愿意放弃肉食，并对素食主义进行批判，其道德理据大致来自于三个方面：第一种论证立足于历史，人类自远古以来就以动物为食，对于我们来说吃肉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第二种观点是从人的身体需要出发，指出有很多物质和元素需要由肉食提供，长期素食有损人的健康；第三种观点出自于自然目的论，指出人是自然界是唯一有理性的存在物，是自然的目的，其他物种都只是手段。就像亚里士多德所说，“植物的存在就是为了动物的降生，其他一些动物又是为了人类而生存，驯养动物是为了给人们使用和作为人们的食品，野生动物，虽非全部，但其绝大部分都是作为人们的美味，为人们提供衣物以及各类器具而存在。”动物受人类统治，这是自然且公正的。这三种观点的错误之处是显而易见的。
对于第一种观点，习惯并不能成为吃肉的道德理据；对于第二种观点，其所依赖的基础就是错的，作为一个复杂的机体，人体的健康运行确实需要各种不同的物质与元素，但并非是只能从肉食中获得；至于第三种观点，辛格早已进行反驳：“在把平等原则当作处理我们与自己物种内部其他成员关系的合理道德基础之后，我们也应该把它当作处理我们与其他物种(即非人类物种) 的关系的合理道德基础。”
人们为什么应当放弃肉食奉行素食主义？激进派认为，奉行素食不宰食动物的道德理据包括四点：
一是，死亡是对动物的伤害。宰食动物剥夺了动物的生命，是一种对动物权的根本性的伤害。
二是，肉食制度助长了人类社会的不公。肉食比素食消耗的食物要多得多，平均每16千克植物蛋白才能转化成1千克牛肉，现在全球牲畜数量是人口的3倍，世界上38%的谷物用作饲料。
三是，宰杀动物泯灭人性中的同情心。在宰杀动物过程中，人们对被宰杀的动物所遭受的痛苦与伤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觉察与同情感缺失，久而久之人的同情心慢慢泯灭。
四是，养殖与宰杀畜禽破坏生态环境。同一块土地，可喂饱素食者的人数远比可喂饱肉食者的人数多。生产1公斤猪肉所用水量是生产1公斤小麦所用水量的近百倍。
温和派认为，改变人们的消费方式必须尊重人类进化史，必须尊重人类发展规律，必须循序渐进。在改变人们的消费方式，使之符合动物保护需要的问题上，既被认同又能实践的现实方案是：不以残暴方式饲养、宰食动物。
一是不宰食法律禁止宰食的动物。《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自1988年通过，到2018年修订三次。该法第三十条规定，“禁止生产、经营使用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及其制品制作的食品，或者使用没有合法来源证明的非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及其制品制作的食品。”但现实中落实得如何？前文备述，触目惊心！为了应对这次疫情，1月21日，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农业农村部、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下发《关于加强野生动物市场监管积极做好疫情防控工作的紧急通知》，要求对未经检疫合格的野生动物，一律严禁进入市场。此时三部委仅仅是依据法律“对未经检疫合格的野生动物，一律严禁进入市场”。随着疫情的流行，1月26日三部委再次发布公告说，即日起至全国疫情解除期间，中国禁止野生动物交易活动。
二是不虐杀动物，普遍实行人道屠宰方式。对于鸡、猪、羊等可供人宰食的动物，在宰杀的过程中必须人道地对待。目前，世界上有100多个国家制定了动物福利法或反动物虐待法，普遍规定屠宰动物时不能让动物感到痛苦或者应当尽可能减轻动物的痛苦。
三是对工厂化养殖做出严格限制。现在的食用动物的养殖已经是一种商业行为，业主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按照工业生产的模式来对待动物了。彼得·辛格在《反对工厂化养殖场》一文中，通过对养鸡场的细致描述，让人们看到了工厂化养殖给动物造成的深深伤害。在中国，这种养殖方式也非常普遍，圈养动物已经成为保障人们肉食需要的重要方式，但很显然，这种养殖方式完全出于人的利益需要，根本不考虑动物的生存本性，是一种对待动物的残暴方式。
当前，为了严防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阻断可能的传染源和传播途径，各地饲养繁育野生动物场所实施隔离，严禁野生动物对外扩散和转运贩卖；各地农(集)贸市场、超市、餐饮单位、电商平台等经营场所，严禁任何形式的野生动物交易活动。对于公民而言，应该禁止食用、豢养、接触野生动物。国家有关部门，要严格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同时制订《动物福利法》，目前，世界上已经有100多个国家（包括经济发展不如中国的一些非洲国家）出台了动物福利法。
责任编辑：张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