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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永林:论第三伦理——奥德姆环境哲学思想初探

2019-07-22 03:15 刘武阳

摘要: 奥德姆把第三伦理看作是环境保护的伦理基础、伦理学发展的第三个阶段。它的内涵包括环境价值被低估,环境资源危机的压力主要来自对经济增长的无限追求,环境管理必须拥有地球“大图画”的视野等。为了缓解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奥德姆呼吁借鉴生态系统智慧,整合所有人类文明成果形成新的生态学,并设计新的社会制度给予自然资源合理的市场价格。他认为的自然环境是人的环境.是用货币来衡量环境资源的价值,依靠科技进步解决环境危机等人类中心主义观点,注定会招致非人类中心主义的反对。

作者简介:葛永林,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伦理学专业硕士生导师

关 键 词:奥德姆 第三伦理 环境哲学 人类中心主义

E.P.奥德姆(Eugene P.Odum)(1913-2002)是20世纪最伟大的生态学家之一。他与其弟弟H.T.奥德姆(Howard T.Odum)联合提出了生态系统生态学理论,并创立能值理论与分析方法,促进了生态学与经济学的相互融合,并进一步发展成为生态学研究前沿——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研究、人类生态学和生态工程学等。他的这些生态思想影响了几代生态学专业人士、有志于环境保护的仁人志士和一般民众。可能正是由于他的这些生态学成就太过斐然,掩盖了他所提出的以“第三伦理” (The Third Ethic)为主要内容的环境哲学思想光芒。这些思想和实践为夯实环境伦理的科学基础,提供环境保护运动理论依据,提升政府和公众的环境保护意识,推动自然资源的科学利用与合理保护等方面作出了重大贡献。

  一、第三伦理的意蕴

奥德姆曾经说过,很乐见人类在自然资源的利用和与大自然的斗争方面取得进步,但是也认为,对地球母亲资源的滥用不但是非法的,而且还是非伦理的,维系和提升环境质量需要一种伦理的基础——第三伦理。伦理学发展的第三个阶段是发展人与作为生命支持系统的环境之间的伦理关系。当今人类社会正面临两种完全相反的选择,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发展第三伦理都是必要的:(1)像大多数情况那样,如果人类个体的繁衍不受伦理和法律的束缚,我们的繁殖力将不受控制,人口爆炸就会到来,伴随而来的是生命支持系统的被忽视和退化,我们的将来至少是令人痛苦的;(2)与此相反,如果伦理和法律被扩展应用到物种的繁衍(我们以及我们依赖的那些),并且维系环境的质量,人口的过分增长可控,生态系统健康,其结果是人类将会有美好的未来。 (cf Odum,1998:51—53;cf.Odum,1997:312—313)“环境权应该成为人权的组成部分。” (cf.Odum,1998:130) “正如我们一直试图在书中表达的那样,一定要有很强的科学和技术的理由,来说明伦理学的外延应该包含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生命支持系统。”(奥德姆和巴雷特,2009:415)尽管奥德姆没有专门的文章、著作就第三伦理的概念内涵和外延进一步展开,但从上面的表述以及其它文献中蕴含的环境哲学思想,“第三伦理” 的内涵十分丰富,值得我们深入挖掘。

奥德姆把环境区分为依赖太阳能形成和维系结构的“自然的环境” (natural environment)和依赖大量来自化石燃烧或其它浓缩燃料来维系运转的“发展的环境”(developed environment),并且,“人类总环境的真正价值由‘发展的’环境和‘自然的’环境之间多种多样的相互作用决定,不是两者作为各自独立的价值决定”。(Odum,1998:135)奥德姆认为,环境的真实总价值是由自然环境的价值、发展的环境的价值以及两种环境系统涌现、总成的环境价值组成。但是,在人类目前的社会经济系统中,这两种环境被分别定价,自然环境的价值从属于发展的环境的价值。号称人类社会发展历程中迄今为止最高效的市场经济那只“看不见的手” 只为提供商品与服务的人进行定价,而自然环境中的空气、干净的水、废物的循环处理等被视作经济系统的外部性事物或不相干的行为。“这些‘外在事物’很少引起经济上的关心,因为环境似乎足以吸纳这些成本”。(Odum,1998:45)其结果是包括提供生命支持在内的自然生态系统(资源)各种价值被严重低估,没有或较少纳入到经济成本的概算中。也就是说,环境价值被严重低估了。

“很多人对‘增长的极限’这一主题变得高度情绪化的原因是他们害怕,如果社会的物理增长停滞,它将会恶化和死亡。通过对大的生态系统发展的观察,我相信它决不是这回事,事实可能正相反。” (Odum,1998:63)害怕增长停滞的那些人把社会经济系统、生态系统的增长和个体增长的模式进行简单类比,没有明了它们之间的主要区别:个体到达成熟阶段以后,衰老和死亡不可避免;社会系统、生态系统变得成熟或物理增长停止以后,虽然个体衰老或死亡,但却被更好的个体代替,使得整个系统变得更好,而不是衰老、死亡。如果落后的社会机构和经济单位不断被“好的” 所代替,社会将更加稳定、美好。对一片成熟的森林来说,生态学家可以看到能量和资源使用的效率不断提高,生物的多样性和层次性的加强,单个有机体体积增大和质量的提高。所有这些增长并没有要求生态系统变大,生态系统也没有变得“衰老”,相反,它更具稳定性、生物量和信息量的最大化。同样如此,我们没有理由相信,社会系统停止增长必然意味着失业率上升、国民生产总值(GNP)和生活水准的下降。可以说,对经济增长的无限追求是环境资源危机的主要压力来源。

奥德姆一直是生态整体论的倡导者,反对总是用还原论的、分析的方法处理一切问题。

在面对诸如种群的过快增长、社会失序、污染等大尺度、复杂性问题时,这些方法和手段却无能为力。他利用一切机会向他的学生、读者和听众灌输地球“大图画” (big picture)的观念,教学生们去看这幅具有相互联系的“大图画” 以及正在遭受的破坏与挑战。奥德姆说:“我们仅依赖对生态系统的部分了解是远远不够的,其结果就是我们今天只能算是半科学的人。在这种情形以及类似的情况下,公众对那些只擅长某个领域而无法对目前要求关注的大尺度问题做出反应的科学家很不满意。” (Odum,2000:194)环境问题从来就不是孤立的,它几乎与人类所有的问题,诸如公共福利、企业经营、大众健康、教育等都直接或间接相关。解决这些问题需要一个整体的大视野,需要系统的、综合的方法论,需要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知识的综合,而不是单独基于一个学科。“公众对环境、燃料短缺、污染、犯罪和其它社会失序的关心是基本发展问题的征兆。在过去,它是以小的或局部的尺度困扰社会,但是,现在必须以宏大的尺度,也就是州、国家和全球层次应对。” (Odum,1998:145)为了“共同的善”(common good),需要全球范围内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合作,共同拥有“大图画” 视野,制定统一的环境伦理以及空气、水、土壤等环境质量的标准。

 二、第三伦理的实践:生态学原理的应用

与其他环境伦理学流派比较,第三伦理没有宏大的理论,也没有伦理纲领或原则的建构,只有以生态学知识为科学基础的环境保护诉求与应用。奥德姆在学术会议、媒体、公共决策等很多场合公开表达了他运用生态学知识和生态系统智慧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环境与资源危机的真知灼见,其中不少具有实践的指导意义。正如奥德姆的传记作家B.J.克雷奇(Betty J.Craige)所说:“不像多数科学家那样,他们的关于自然的科学研究与他们的政治主张所支持的有着截然的区分,奥德姆在他的文章和著作中显示了生态系统科学对环境主义的相关性。现在,他开始把他的生态系统发展理论应用到社会,并且,自觉或不自觉地在他的余生用他的原理说明社会的变化。”(Craige,2001:110)我们人类每天的活动几乎都是围绕生存与繁衍、生产与消费、竞争与合作等社会经济目的展开,而在自然生态系统中,这一幕已经上演了几十亿年,所展示的生态智慧令人叹为观止,但这些智慧似乎没有在人类的日常活动中得到充分体现。为了人类的永久繁衍,维系高质量的生活,奥德姆呼吁人类应该向生态系统学习这些智慧。诸如,在我们的社会经济活动中,遵循S曲线的增长模式、追求能量的质量而非数量,建立具有涌现功能的巢式(nested)社会组织系统、通过相互合作的互利共生和多样性来抵御各种风险等。(c£Odum,1998:1—54)此外,奥德姆认为,仅仅依靠美学价值和伦理传统保护环境远远不够,人类技术进步和对经济利益的追求都将使自然的环境向发展的环境转化,导致生态系统对生命支持的能力和价值越来越弱化。土地、水和空气等生态系统资源之所以被随意处置或浪费,就是因为被所谓的市场机制定价太低,甚至免费。要改善这种状况,我们必须发展一种新的经济——“双重资本主义”(Dual Capitalism)。即把现有的市场经济体系看作是非市场经济的商品和服务、或把被严重低估的自然资源视为自然资本,与市场经济的人造商品和服务等价,并在此基础上设计一套完整的激励机制保证它的执行。奥德姆主导创立的系统生态学、生态经济学和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研究等就是这种理念的社会实践的探索。“对于美国来说,一美元大致相当于1万个卡路里。使用这种转换,卢戈等人的计算表明,一棵拥有50平米树冠的树每年所做的贡献价值128美元、生命跨度超过100年的树每年所作的贡献价值1280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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